苏州人喜欢喝茶,“早上皮包水,下午水包皮”,则形象地描述了苏州人的这种悠闲生活。
秋意渐浓的午后,灵岩山茶馆当是最佳去处。木渎古镇虽已一日千里,这百年历史的木屋依然半凌于水面之上,古旧的宫灯在檐下随风轻摇。背靠着的灵岩山,松涛迭荡,满山如墨染。顺着山间小径绕到茶馆门前,沿路野草拌脚风声入耳。木筑的屋子,每根梁都透着拙朴,更兼经了时光的坚韧消磨。迎上来的老先生,清瘦利落,蹭亮的头发整齐向后梳着。说话时单手背后,腰微弯,语音清晰柔和尊敬。坐在水边的位置,听着他一气呵成报出的一串茶名,恍惚时光回转数十年。茶馆分上下两层,每层分成相通的几大间,写了茶名的小木块随意分散在木墙上,云雾银针龙井毛峰碧螺春,明前雨前春茶秋茶。竹藤的椅,茶桌却是普通人家常见的小饭桌,显得陈旧。桌面上却画着数竿修竹,并有题诗。画技和书法平平,仿佛是即兴而作,宛似古时文人随处留文题字的旧习重现。茶是毛峰,算不得很好,却也不错了。临水的一面,正对着灵岩山的另一半,树木葱嵘。正是近黄昏,光线渐暗,风从水面而来,微凉。茶浅啜,身渐轻。河上残荷数枝,浮萍几片,水的纹在微光里温柔滑腻。 旧时的苏州,大大小小的茶馆遍布大街小巷。然而大势已去,到底是相去甚远了。保留下来的一些老茶馆,旧貌新颜,有的甚至只剩下名字是旧的了。
苏州有句老话,“吃茶三万昌”,可见其盛名所在,也说明是普通人常去之处。这里曾经可放一百多张茶桌,更有一个很大的评弹书场。如今书场已经荡然无存,店堂大概也只剩三分之一,且装砌一新,一楼专卖茶叶,二楼方是茶馆。堂内还显得宽敞明亮,茶桌呈放有序,两边的回廊上反倒是拥挤,如同楼下观前街上如云的人群。生意很好,几乎难寻空位。终于拣了个廊上的位置,坐定后忽闻阵阵古怪的肉香,才发现原来毗邻肯得鸡和必胜客,均是我深恶痛觉的食物。茶的种类是我所见的苏州茶馆中最多的,江南的几种绿茶都全,兼有铁观音,价格偏贵但仍合理。然而果汁饮料和酒的品种,是茶的数倍。果然是老店新办。要的茶是阳羡毛尖,虽然早已知道这样的大众茶馆不可能讲究茶艺,看见端上来的茶,嫩芽被烫老沉底,仍是愕然。临近桌几个年轻人,嗑着瓜子吃着爆米花,笑语盈盈,很是快乐的样子。
这样初秋的黄昏,有浅浅的风划过回廊,虽然茶不如意四周喧嚣嘈杂,依然禁不住遥想当年,每日数百茶客在这里品茶论道的壮观场面。那时的三万昌也热闹鼎沸,“然而茶客的心是静的“。快乐是容易的,心静却难多了。